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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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真死了的未来轨迹

南河！！妈！！你带我走吧妈！！！

        父亲最一开始是暴怒的，他不在意参宿跳海是暴风雨带来的意外，还是真像心理医生说的那样是所谓的“自杀”。他只觉得有这样的女儿给他丢人——总有一些大人更在意外人的口舌，引得所有人来一同攻击“自私不孝”决定去死的女儿，来掩饰家庭带来的最根本诱因。

　　哪怕参宿正是受害者，也躺在病床上压根没醒过来。

　　总归还是要留一个大人在医院照看，另一个回去工作还得盯着弟弟。参宿分不清在一片漆黑里的时候呼唤自己的那个声音是妈妈还是阿姨。挣扎着睁开眼睛，床边坐着的是后妈。

　　她把眼睛闭回去了，这个世界没有南河。

　　但是参宿好像能看见他，也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在医院，南河坐在旁边的那张单人床上，是在那段梦里的干净样子：“快了快了，明天就出院。”从自己病床的旁边拿个苹果，没削皮就啃。

　　“你舍不得我，是不是？”在南河说过不会再见的时候，参宿是真信了的。

　　南河没骗过她。

　　“这是幻觉。”参宿眼里的南河就这么说，好像是她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父亲来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参宿的主治大夫是个年轻的男人，高高大大，白大褂衬得他挺拔，张了张嘴，还是说：“参宿爸爸，如果可以的话带她去看看医生吧。”

　　“不去，小孩子有什么病！跳海才有病！”

　　声音很大，吵的参宿耳朵疼，眼睁睁的看着南河的影子在医院闪着白光的走廊尽头，被她爸一嗓子吼的消失不见了。

　　之后也再也没出现过。

　　参宿很讨厌她爸爸，他让南河又死了一次。

　　第一次是在深海之眼，第二次是在飘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海面上，这是第三次。

　　南河死在参宿的幻觉里。

　　“你看姐姐学习多好，咱们可不能比姐姐差，是不是？”

　　这是父亲和阿姨哄弟弟学习最常用的一句话，参宿现在是他们很拿得出手的大女儿——乖巧听话，话少，成绩好。只除了不爱笑一点，简直是他们认为一个女孩应该有的全部样子。

　　参宿不在乎这对父母怎么说了，哪怕这样，在他们眼里弟弟也应该比自己更优秀。她在贯彻南河的教导：“希望你的每一次笑都是真心的。”

　　“南河，好难啊。”

　　这是她睡不着觉的不知道第几个夜晚，在大学所在的城市里租了一间小房子，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睡不着觉，参宿决定爬起来，再喝一杯红酒。

　　她在这栋房子里画画，做雕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在早上喝一杯咖啡提神去上课或者打工，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喝一杯酒，继续画画，做雕塑。

　　其实她不会画画，只是南河会。《深海大饭店》的绘本并没有随着作者的死亡身价飙升，反而彻底沉寂下去，当参宿有钱了的时候，连一本二手的都收不到了。她学着那场梦里的世界大胆的调色，正红和宝蓝显得整张画布很脏。

　　“你这不行，看我的！”参宿学着记忆里南河的声音带着笑说出这句话，她也不知道声音像不像，甚至已经忘了南河的脸。这就连带着那个做了砸砸了做的南河雕像迟迟没有完工。

　　现在是参宿扮成的大画家“南河”在画画，并没有变得好起来，画面一样的脏，颜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驳杂。

　　“南河，让我梦见你好吗？我像给你做那个雕像当成礼物。”

　　“你应该让我记住你的样子的。”

　　也许是酒精和咖啡因彻底搞坏了参宿的身体，她闭上眼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睡着了，匆匆的看过一眼南河，又猛地睁开眼睛。头疼的要炸，睡裙踩着拖鞋，冲向做雕塑的那摊泥前。

　　手下南河的脸逐渐清晰，耳边的话也清晰：“早知道你爱这个，在船上就教你点基础的了。”

　　“瞧瞧，一点水平没有。出去可别说捏的这是我。”南河在客厅里挑挑拣拣一个下脚的地方，走到参宿旁边盘腿坐下，指指点点。

　　参宿一眼都没看他：“你是骗子。你就是舍不得我还骗我再也不会见。”

　　“这，颧骨推高一点。……给我捏个大笑脸。”南河也装听不见，手把手的指点直到这座雕塑完工。

　　“是啊，后悔了。当初应该带你走的。”

　　“现在也不晚。”

　　成品的样子其实不怎么好看，和参宿架子上乱七八糟的画布一个水平。只能勉勉强强的看出来是一个中长头发的男人，能认出南河属实是有点挑战性。

　　在这座被参宿强硬的认定是南河的雕像完工之后，他们彻底的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了。

　　南河在多年前把参宿从痛苦中拯救出来，自然也会在多年后的今天，把参宿从痛苦中带走。

　　这是他做过的错误决定之一，也是他认为最应该做的事情。